第四章 誰騷擾誰

性騷擾潮流

　　近幾年來，性騷擾問題不但逐漸受到婦女團體的重視，也已開始受到學術界、輿論和政府單位的重視。民國八十四年，台灣婦女動向民意調查分析報告指出，有三成左右的中年或年輕婦女，表示曾受過性騷擾。

　　除了常見的工作場所性騷擾外，校園性騷擾也日漸猖狂，不僅發生在中、大學，連被認為民風淳樸的東部，都因校園性騷擾的事件而喧嚷一時。被指控性騷擾的人，上自校長、教授到老師，都赫然列名。

　　當然，性騷擾不是「Made in Taiwan」的專利品。在美國，除了柯林頓總統因數起性騷擾疑案而名聞全世界外，性騷擾也成了律師最熱門的案源之一。一九九四年，美國聯邦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所處理的八萬多件就業歧視案件中，就有近一萬件與工作場所性騷擾之糾紛有關。

　　此外，根據一九九四年四月，美國功積制度保護局（MSPS）對一萬三千餘位聯邦政府受雇者所做的調查發現，在八千位回覆者中，有近百分之四十四的女性受雇者及百分之十九的男性受雇者，曾在過去兩年內遭遇這類事件。

　　性騷擾蔚為世界潮流，難道是世風日下，人心不古，才敗壞至此嗎？恐怕不是！事實上，性騷擾的事件一直存在人類社會。

　　在台灣，由於以前男女交往並不如現在頻繁，性騷擾機會自然較少。縱然有之，多數受害者不願、也沒有機會張揚，就算張揚，社會上也不見得給予一個公道的審理。近來，由於社會型態的改變、兩性權力的消長，再加上傳播媒體對這類問題的廣泛探討，性騷擾才成為兩性間的新興熱門話題之一。

　　檢視已揭發的性騷擾案件，可發現，男人彷彿是西遊記中的如來佛，女人則是孫悟空，縱然女人擁有一翻十萬八千里的功夫，卻似乎永遠跳脫不了，男人那雙嗜愛騷擾的巨大魔掌。

　　不堪其擾的女人痛訴：工作場所中的性騷擾，並不只是單純基於性別差異所產生的現象，而且反映兩性在工作場所中權力的不平等；校園性騷擾不但危及人身安全，更嚴重傷害女學生的學習權。

　　不幸的是，女人身處於「那個男人不上酒家」的國度裡，在當家男人刻意漠視與包庇之下，許多犯行的男人得以安然無恙，繼續從事騷擾女人的勾當。

男女身體觀

 　　雖然性騷擾的受害者也有男性，但所有的調查及研究都顯示，女性受害的比例遠遠高於男性，而大眾傳播媒體所報導的案例，也幾無一例是男性。

　　在兩性世界裡，為什麼性騷擾獨好發於女性身上？其理由何在？我想，除了先天上雄性的生理構造及反應與雌性迥然有別外，最主要是在於後天上男女對身體觀有所差異的緣故。

　　記得數年前，某次電視新聞曾特別報導國內森林小學的教學方式。當森林小學校長介紹該校的師生關係是多麼密切融洽時，鏡頭出現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女老師，抱著一位男學童，坐在她的大腿上，仔細地教導他讀書。整個畫面洋溢著溫馨的母子情深，是那麼的和諧動人，真不知感動了多少家長！

　　但是，假如鏡頭中的師生性別加以對調時，我想，那位和藹可親的男老師，可能就要飽受學童家長的質疑，以及一些女性主義者的辱罵。可憐的他，可能必須準備為此付出一生的清譽，以及一筆高額的遮羞費。

　　當人類脫離原始動物社會後，不論是國王或皇后的新衣，再也不是人類唯一的蔽體衣飾，外在的衣飾豐富了軀體的美觀，也改變了人類對軀體的觀念。歷經人為文明的薰陶，傳統的禮教告示我們：身體髮膚雖然受之父母，但是，再也不能輕意秀給父母瞧的；當然更不能給別人看，尤其是，女人的身體更是她的一切。

　　在千百年前的老祖宗時代裡，此種身體觀發展到「男女授受不親」的境界。女人只要被男人摸到小手或看到大腿，就註定終身非君不嫁，如果那個男人不肯負起此責任的話，可憐的她，只好哭哭啼啼地走上絕路一途。

　　好加在，真慶幸自己不是活在那個可怕的世界！如今，西風東漸，不但穿著涼快的女人比比皆是，連瑪丹娜內衣外穿的怪模樣都成了另一種時尚。雖然如此，但是幾千年來的吃人禮教，依然是國人觀念上的緊箍咒，老祖宗的陰魂不散，還時時與咱們同在。

　　記得唸國小時，學校常利用朝會教跳土風舞。為了遵守老祖宗的遺訓，一些不幸配到男伴的女學生，寧死也不願意獻出她那可愛的小手，只願手持小繩子、小手帕讓男學生牽，以維護那雙小手的貞操。為此，咱們倒楣的男學生，還常被那位喜愛體罰學生的林老師，打得昏頭轉向。始作俑者的女學生卻安然無恙，有時還在一旁幸災樂禍，你說氣不氣人！

　　正由於兩性對身體觀念存在著嚴重的差異，男生摸了女生的手就沾沾自喜，以為佔了便宜，所以有些無聊男子就假借看手相，行偷摸之實。女生嘛！連擠個公車，都要用大書包、中皮包，甚至小錢包，東遮西遮地保護身體。

　　至今，多數身為父母者仍持有此種男女身體觀，從小就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灌輸女兒吃虧的觀念。我有個熟識的朋友就常詢問唸小學的女兒：在學校裡有誰欺負了她？但是毫無憚忌地調侃唸幼稚園的兒子：又交了幾個女朋友？

性＋騷＋擾

　　當女人飽受男人性騷擾而按耐不住高喊：「只要性高潮，不要性騷擾」之際，究竟什麼是性高潮？什麼是性騷擾？相信有許多人，尤其是事關自己的女人，都還摸不清楚。

　　性騷擾就像「色情」一樣，是很難下個明確定義的！當女人在家裡穿著比基尼泳裝，男人在洗澡時脫個精光，想必沒有人會認為他們犯下妨害風化罪吧！但是，若把家裡改為街上，把洗澡改成上班，不只警察伯伯會抓人，那位患有暴露狂的仁兄，恐怕還會被同類嘲笑「自暴其短」呢！

　　正由於性騷擾界定的模棱兩可、曖眛不清，因此，在書籍上根本沒有統一的定義，法律上也難以明文規定。性騷擾是不是就如許多女人所認為的，肢體上輕微的接觸，或語帶玄機的雙關語等等呢？

　　依本人「有點聰明，又有點不聰明」的腦袋瓜想，某一言語舉止是否屬於性騷擾，可從「性騷擾」這三個字一一來加以剖析，也就是：性＋騷＋擾。

　　首先，判斷它是否帶有性的意味？其次，騷的對象是不是我？最後，是否本人為此覺得有些困擾？

　　簡單來說，性騷擾即是指：與性有關，令自己不悅或感受到侵犯的言行。

　　因此，某一言行是否夠格成為性騷擾，與個人所持的身體觀有密不可分的關係。此外，時空的不同，也會使同樣的言行可能成為性騷擾，或成為「性而不騷擾」、「性騷而不擾」。

　　就如前面所言，在古代，男女授受不親，如果哪個男的不小心看到某一閨女的小腳或摸到小手，女的就非君不嫁，否則就死給你看，男人想逃都逃不掉。害得不少大夫為這些女性把脈時，都須隔著一層紗帳，那像今日婦產科那些男醫生，不但看了，還摸了。

　　數年前，傳說某男立委偷上立法院女生廁所，惹得許多女人投書痛罵，如果這些女人活在中國大陸，大概都不敢上那無門的廁所了。前一陣子，某些團體發動女性攻佔男廁，搞得不少男人如廁時東遮西掩的，緊張得都快得了膀胱炎，卻未見有任何男性挺身出來，糾正女性這種騷擾。

　　同樣地，在國內，初見面的男女連握個手都會有點靦腆，如果膽敢雙頰相觸，保證有吃豆腐的嫌疑。但在國外，男女見面行面頰禮是件稀鬆平常的事，有時甚至還會來個HUG，因此，常弄得初到國外的台灣留學生不知所措。

　　記得在美國求學時，我們幾位博士班的學生，曾到指導教授的海濱別墅去渡個週末小假。在那浪漫的別墅裡，誰知他那熱情的洋女助理，竟然當著我老婆面前賞我一個見面「熱吻」，害得我手足失措，深恐回家遭老婆清算。好在老婆開恩不計較，原因是，那洋女助理已高齡六十幾，雖有點騷擾，但絕稱不上是性騷擾。

誰騷擾誰

　　所有的資料皆顯示，在台灣的許多場所中，都存有各式各樣男對女的性騷擾。例如，男人愛在女生面前講黃色笑話，對女性身材或特徵發表評論，以及發表性別歧視的言論等。如果把女人所謂的性騷擾反用之於男人，我想，到底是誰騷擾誰，還有待爭論呢！其理由如下：

　　從上述森林小學的例子可知，由於男女對身體觀念的不同，社會上對同一行為的判定常受此成見影響。在性騷擾方面，不論是男人或女人，常會不經意以「賊」的眼光來看待男人。相信許多人都有過這麼一個經驗，當我們懷疑某個人是賊時，此人的所有舉止都會讓你聯想到與賊有關。

　　因此，男性若對女性做出身體碰觸或言語示好時，旁觀者常直覺地認為這是種性騷擾，而不知不覺地忽視男性出自於無意或善良的動機，所以，造成男對女的性騷擾案件較多。

　　此外，由於男女對身體觀念的不同，多數男人是要比女人大方點，不會視女人對自己肢體上的小小碰觸為性騷擾，更不會將出自女人小口的黃色笑話或身材批評列為性騷擾。

　　當女人有意無意的進行肢體碰觸，或以言語挑逗，許多「賤」男人還常沾沾自喜，自以為「好像一尾活龍」，才能獲得女人青睞，那有女人那種被騷擾的刻苦銘心之痛？

　　其次，在現實可怕的社會裡，男人因隨時有被冠上性騷擾罪名的藉口，因此在言行之間反而多了一分自我要求，不敢輕意做出女人所謂性騷擾的舉止。反觀女人，則因無此顧忌，反而容易對男性動手、動腳、動口。

　　最近幾年，校園性騷擾案例層出不窮，使得一些平易近人、才高八斗、外貌堂堂或幽默風趣的老師不得不改頭換面，成為正襟危坐的老學究，以免惹禍上身。我有幾位籃球球友任教於大學，就常遭受我們揶揄，要小心成為下一個新聞焦點。尤其是，那位列名新好男人的「趙兄」及愛開玩笑的「小劉」。

　　隨著時代變遷，許多觀念也較過去更為開放，常見新新人類交友未久，就開始享受卿卿我我之樂。熱戀中的女人是不會在乎男友的逾越之舉，而且還陶醉其中，然而一旦翻臉，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，昔日的調情聖手一下子成了今日的性騷擾劊子手。

　　至於善變的女人何時高興或不爽，就像晴時多雲偶陣雨的天氣，全在其一念之間。因此，報紙社會版上可見到，女性控告昔日男友騷擾或強暴的案件，或是名主持人或老教授捲入性騷擾漩渦中，其實不少案例就是屬於此一類型。

打破女體迷思

　　為降低性騷擾的發生，政府行政部門及立法機關，以加速制定法律及建立組織為因應之道。

　　例如，八十七年三月，台北市市議會通過「台北市工作場所性騷擾防制要點」，規定雇主、雇主家屬、雇主代理人對其員工或員工間不得有因性別差異產生侮辱、篾視或歧視，或與性有關的不適當、不悅、冒犯性質的語言、身體碰觸或性要求，更不得以性關係作為交換報償的承諾。在辦公處所展示性意涵、性誘惑的圖片或文字，也在處罰之列。

　　此要點並規定，事業單位或雇主應設置員工性騷擾申訴管道，妥善處理員工性騷擾申訴案件，必要時，得成立兩性平等工作委員會處理，委員會女性委員人數不得少於二分之一。為預防性騷擾事件的發生，事業單位或雇主應對其受雇員工施以性騷擾防治教育訓練，員工有義務接受這項訓練。事業單位或雇主應在團體協約、工作規則或管理規章中，明訂禁止工作環境性騷擾情事的發生及相關救濟措施；市政府也應設性騷擾防治專線，提供二十四小時申訴服務。

　　訂定類似「台北市工作場所性騷擾防治要點」之規定，對性騷擾的遏阻自有其一定的功效，但是，也有可能招致不良的後遺症。例如，造成工作場所不必要的緊張關係，或是男人為了避免惹禍上身，可能刻意建立一個沒有女性的世界，如此反而形成男女的對立。

　　以我參加的籃球隊為例，每個星期日早上打完球後，大夥喜歡圍坐一堆，閒扯一番。由於沒有女性在場，有時不免開一點帶有顏色的玩笑，嘲弄一下球友，以解工作一週之苦悶。連平日必須道貌岸然的胡「×長」，都喜歡湊上一腳，真是其樂也融融，齊呼：「好爽啦！」。

　　要降低性騷擾案例的發生，除了透過法律外，最佳之道乃在於改變咱們既有的觀念。

　　敬請新男人及新女人，不要再存有老祖宗那種佔便宜或吃虧的觀念！摸個小手，那有什麼便宜可佔？即便發生某種關係，到底是誰佔便宜，還有待專家學者做更深入的探討與分析。有些男人當街獻寶，自曝其短，嚇嚇小女生，都覺得佔便宜，真是奇怪的很！而不幸的是，女人看到了這檔事，竟然有吃虧的感覺，也真是莫名其妙！

　　其次，女人要打破對女體的種種迷思，社會也要打破對男人先入為主的觀念。男人雖然有貪佔便宜之心，但畢竟在人類文明洗禮下，男人已收斂不少。在發生類似性騷擾事件時，請先不要急著妄下結論，也許那是男人無意的動作或善意的反應。

　　最後，如果一個男人做出性騷擾的言性，代表這個男人還沒有足夠勇氣做壞事，不然老早就霸王硬上弓了。他只是在試探，女人應該在此階段立刻做出明白的宣示，讓他知道踢到鐵板。如果他是妳的上司或老闆，千萬別像某些軟弱女子，為了五斗米折腰，儘早跳離他的魔掌才是明智之舉。